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造化大宋 第1节(1 / 2)

文案:


不过是炸个炉,怎么一睁眼天都变了?大宋是哪个朝?内丹是什么鬼?金石派资深炼师,醉心造化大道的甄琼甄道长表示:穷也不能阻止贫道搞化学!!


韩邈:钱?鄙人有啊。(微笑)


腹黑商人攻x技术宅道士受 沙雕爽文


感谢密斯金同学制作滴封面=3=


古穿古,平行世界穿越到宋朝。男主来自平行世界(簪缨故事线后六百年),跟宋代基本同时代,但是科技了先进几百年。没看过簪缨也不要紧,只要知道那边世界被穿越者改造过,道士都是搞科学研究的,造化之道简称化学,万物之理简称物理就行了=w=


内容标签: 欢喜冤家 传奇 爽文


搜索关键字:主角:甄琼 ┃ 配角:韩邈 ┃ 其它:


作品简评:好不容易揽下个大项目,结果一场炸炉事故,让大益朝的穷酸小道士甄琼,穿越到了一个名为“大宋”的陌生朝代。原本好好的造化之学,变成了能吃死人的金丹术。依旧十分穷酸,也依旧名叫“甄琼”的小道,下定了决心。要在这大宋朝,继续钻研大道,开宗立派!当然,搞化学,钱还是很重要的。为了钱,也可以被富贵折一下腰啊。抱紧金主爸爸的大腿,绝不能放!韩大官人:随便抱,鄙人不介意。(微笑)


本文为古穿古,男主来自一个被穿越者改变过的世界,时间线虽然跟大宋相近,但科技要先进数百年。而那个世界的道士,j-i,ng通的都是物理化学,而非金丹符箓。作者用巧妙的笔法,描绘出了两个世界微妙的认知差异,主角间频频出现的“j-i同鸭讲”,也让人忍俊不禁。随着故事来到北宋的都城东京,极具时代感的场景和熟悉的人物,也渐渐出现。既有清明上河图的繁华,亦有群星闪耀的光彩。在笑闹之间,徐徐展开一幅大宋风情画卷。


第1章


只听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房梁微颤,枝叶轻摇,一群鸟雀叽叽咋咋乱作一团,被升腾浓烟熏得四散而逃。


屋舍内,悠闲品茗的老道惊得一杯热茶扣在了腿上。被烫的呲牙咧嘴,他跳将起来,怒声道:“那小子是不是又钻丹房里了?谁让他进去的?!”


身旁道童闻言缩了缩脖子,嘟囔道:“不是师父让他制卤吗?”


“制卤需要用丹炉吗?!”老道这才想起根由,面上有些挂不住,却也不愿认错。要不是贪图新卤点出的豆腐羹能卖上价钱,给观里增加进项,他又怎会让那惹祸j-i,ng往丹房里钻?


可是再怎么能来钱,天天这样炸来炸去,他也消受不起啊!左思右想了半晌,老道终是一咬牙,吩咐道:“去把那小子叫来!”


道童赶忙跑了出去,不多时,领着个一身烟尘,满脸黑灰的少年回到了屋中。


见他模样狼狈,老道只觉牙根更痛了,深吸口气才道:“琼儿啊,不是让你别碰丹炉了吗?又闹出炸炉的祸事,不怕伤到自己吗?”


兴许是他的脸还不够黑,那少年竟然没能发觉老道的怨怒,反而兴高采烈道:“师父别担心,我已经改了配比,伤不了人。只是那丹炉太旧,容易闷火炸炉,若是卖豆花赚了钱,能换个新的吗?”


就算小脸被熏得乌黑,也遮不住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。然而听到这话,老道面上一僵,赶忙道:“不过是些小食,能卖几个钱?咳,为师找你来,是有事要讲。”


听说没赚多少,少年面上不由露出失望神色:“师父请讲。”


见他不追问钱财的事情,老道这才舒了口气,装模作样的抚了抚颔下长须:“为师有个师弟,在白玉山长春观任监院。那长春观可是相州最大的丹道门庭,若你有意,为师便写封信,推荐你去那边修习可好?”


这话顿时让少年面露喜色:“当真?长春观可有好丹炉?”


“自然有的。你这般天资,到了长春观必会受器重,用个新炉还不简单?”老道呵呵一笑,答得痛快。


“多谢恩师!”少年哪还会犹豫,一口应了下来。


见祸水东引的法子成功,老道心头一松,赶忙道:“清风,快给你师兄取半贯钱。长春观距此可有五六十里路,乘个车,住个店,别短了花用。”


那道童领命,取了钱,交在少年手中。沉甸甸明晃晃一串钱落在手里,那少年更是欢天喜地,恭恭敬敬拜谢了恩师,又取了对方现写的推荐信,立刻回去收拾行李了。


直到那少年的背影消失不见,老道面上才重新浮起笑容。新制豆腐羹的法子,他已让人学的七七八八,卤水也能调配,每月都是一大笔进项,再送走这惹祸j-i,ng,就万事大吉了。也不知师弟那边有多少丹炉药料,能让他糟蹋……



六月正是暑热难耐,呆在草木葱茏,溪水潺潺的山中还好些,一旦下了山,滚滚热浪袭来,就算躺着不动也是一身大汗,更别提赶路了。


推了推背上背着的箱笼,甄琼举起衣袖擦去面上汗水,叹了口气。到前面镇子才几里路?那赶车的伙计竟然敢要价十文!他才不上当呢!反正下山时偷偷塞了不少干粮,不如直接步行到镇上,随便凑合一晚,第二日寻个前往安阳的车队搭车,说不定连路费都省了呢。


想到这里,他不由伸手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钱囊。这可是半贯钱,足量五百文,是他到这世界后,见过的最大数额了。谁让那破道观穷呢?看丹炉样式,得是几百年前的古董了,药料也少得可怜,亏他还记得个点豆花的卤法,赚了些钱,否则那抠门的老道怎会给他盘缠,还写了推荐信,让他有到大观进修的机会。


等到了长春观,还要看看那边的行情。要是没法混出头,得不到药料配额,说不定还要自己掏钱买。这半贯钱当然要仔细省着,不能乱花!


谁能想到,当年的造化观就这么穷,莫名其妙到了这大宋朝,还是穷的叮当响呢?


一定是名字取的不好!


甄道长不由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。两世为人,都叫“甄琼”,也不是他想的啊。早日混出头,取个道号,说不定就能改改运气了。


说起来,在甄琼身上发生的事情,着实古怪。他原本是大益国人,乃是造化观里的炼师,因为观宇偏僻,又修的是金石派,并不受朝廷重视。整日经费短缺,一众老老少少穷的揭不开锅。好不容易拼着抢了个课题,想要一举翻身,没料到竟然出了炸炉事故。


再一睁眼,他就到了这鬼地方,非但换了个年幼的皮囊,连身处的国朝都变了模样,成了“大宋”。这变故可把甄琼吓的够呛,偷摸打听了好几天,才搞清楚状况。原来这世界在西晋末年出了变故,原本应当一统天下的大赵太祖未曾出现,导致天下大乱,纷争不止,折腾了三百多年才有豪杰征服群雄,终结乱世。谁料仅仅三百多年,隋、唐两朝又相继覆灭,诸强并起,直到百年前,才由当今太祖再次一统,也把朝代改成了“宋”。


对于这多出来的数百年纷争,甄琼兴趣不大,然而要命的是,在这世界,丹道的名声竟然不怎么好。据说是前朝皇帝吃金丹吃死了好几个,到了今朝,虽然崇道,但是外丹术的地位一落千丈,开始流行起了符箓、内丹,讲究练气长生。这不是扯吗?在他们那边,别说玩命吃金丹的百来年前就绝迹了,讲究练气静心的可都是和尚,怎么到了这边,修道的还抢起秃驴的饭碗了?


好在甄琼本人心大,如此惊天巨变也没让他消沉多久。丹道不兴,对他岂不是个机会?毕竟他所习的“金石派”,可是研究造化至理的学问,绝非哪些拿铅汞丹、黄白术骗人的把戏。若是让他做出些研究成果,说不定能一鸣惊人,开宗立派呢!


凭着这一腔火热心思,甄琼很是废了些力气,无奈之前落脚的小观实在穷的厉害,连个完备丹房都凑不出。等到了据说是大观的长春观,再想办法弄点经费,才是他大展手脚的时候!


又按了按贴r_ou_藏好的推荐信,甄道长再次振作起来,抹了把汗,背着塞满了干粮的竹篓,大步向前走去!


作者有话要说:


在这里解释一下,甄道长出身的那个大益朝,是在簪缨问鼎故事线后的下一个朝代,没看过簪缨的也不要紧,只要知道那边的时空被穿越者影响过,科技更发达,道士主要研究化学(造化之道)和物理(万物之理)就好。


第2章


“管事,前面有个村店,要不要先歇个脚,避避日头?”


听到了车夫发问,韩忠这才睁开了眼,看了眼汗流浃背的众人,颔首道:“歇半个时辰,吃了饭再上路。”


听到这话,所有人都松了口气,加快了脚步。不多时,就到了小店近前。这食肆距离前面小镇不远,店面算得上敞亮。见一大群人到来,店家立刻迎了出来,躬身相请:“这大热的天,赶路不易,客官赶紧进店歇歇脚!小店备着吃食,鱼r_ou_皆有,还有新酒,最是解乏……”


韩忠可没心思听他絮叨,只道:“炒只j-i,弄几碗冷淘,快些着。”


店家闻言大喜,立刻招呼厨娘杀j-i做饭,茶水也摆在了面前。乡下小店,哪有什么像样的茶,韩忠也不挑剔,端起就喝。茶汤寡淡,让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。


这次回程,他可是身负重担的。随小主人出门行商,谁料才两三个月,家中的老夫人竟然又请了位“仙长”回来。据家书上所说,那道人不同以往,非但法力高强,还通丹术。老夫人看他施法几次,大是信服,想请那道人开炉,眼瞅着就要服食金丹了!


听闻这消息,小主人又惊又怒,怎奈一时脱不开身,便让他先带人回来,务必要阻止老夫人服丹!


韩忠当然知道此事要紧,可是老夫人脾气执拗,又崇道的很。看信里所说,那道人似乎真有法术,连城东的郭太医也劝不住。他一个下人,要如何才能阻止老夫人服用那些来历不明的“仙丹”呢?


心里愁得厉害,连茶水都泛起苦味儿来。正当此时,门外又响起了店家的招呼声:“啊呀,仙长从哪里来啊,用歇脚还是用饭?赶紧里边请。”


韩忠猛地抬头,向外看去。只见门外,一个少年人正立在路边,大概只有十六七岁,身量不高,戴逍遥巾,着青布道袍,背上一个大大的箱笼,显然是独行赶路。然而就算浑身尘土,衣衫半旧,也掩不住那唇红齿白的上佳样貌,若不是两眼有些无神,称一声“仙童”也不为过。


这卖相,不正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吗?韩忠心思一动,偷眼打量起来。


这边,甄琼可没心思观察其他食客,好不容易走到个能歇脚的地方,他赶紧卸了背上的箱笼,坐在了一张空桌前。


难得见到这么俊俏的道童,那店家满脸堆笑,介绍道:“鄙店虽小,吃食可齐全着呢。米都是j-i,ng心舂过的,菜蔬也新鲜,j-i、鱼都肥得很,仙长要吃些什么?”


听他说的一串,甄琼咽了口唾液,问答:“茶怎么卖?”


店家一愣:“只要一文……”


“拿壶茶,多搁些茶叶!”甄琼立刻拍板,摸了一枚钱,放在桌上。开玩笑呢,辛辛苦苦走了一上午,才省下了十文,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花在吃上?


也不管对方古怪的神色,甄琼弯腰解开了行囊,取出了早就备好的干粮。大热天,别的也放不住,都是些饼子酱菜。他还弄了好几个卤j-i蛋,这一上午走的够累的,也吃个垫垫好了。


想着,他捡了个烧饼,从中间分开,先加些酱菜进去,再剥了卤蛋,塞了进去。仔细把卤蛋碾碎,确定分匀了,才狠狠一口咬了上去。好在饼子新鲜,j-i蛋也是他自个卤的,味道倒还不坏。


然而还没嚼上两口,后厨帘子一挑,就见个厨娘端着一大碗j-ir_ou_走了出来。甄琼眼睁睁看着那碗j-i块被摆在了邻桌,热气腾腾,香气逼人,还能隐隐闻到点葱香。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饼子,甄琼默默咽下了嘴里的东西,摘下了箱笼上挂着的竹筒。


筒里盛的是乌梅汤,就剩下一杯的量了,干脆喝完算了。大热的天,吃啥j-i啊?他这冰镇乌梅汤才是消暑利器呢!边自我暗示,甄琼边取下竹杯,按下制冷阀,把乌梅汤倒了进去。摸了摸杯壁,甄琼这才重新捡起饼子,飞快啃了起来。


制冷阀按下,水就会混入硝石里,降温不过是十分钟的事情,吃完饼子就能喝了。等会儿再灌些茶进去,下午赶路还能喝凉茶不是?想到这个,他倒是忘了邻桌的j-ir_ou_,边吃边盯着杯子瞅,眼见里面冒出了丝丝白雾,只觉心情都愉悦了起来。等结了冰晶,才是乌梅汤最好喝的时候。


三两口啃完烧饼,乌梅汤也冰的差不多了,甄琼正要伸手去取,却听旁边板凳发出“嘎吱”一声刺耳响动,就见那桌吃j-i的客人站起身来,快步向这边走来。



果真结冰了!


若不是亲眼所见,韩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!那汤水刚倒出来时还是寻常,过不多时竟然冒出了白烟,再细细一看,竟然结了冰晶!这可是三伏天啊,他何曾见过如此神奇的道术?!


心思急转,韩忠面上立时堆起了笑容,对一脸疑惑,抬头望来的少年道:“老朽也是路过此地,恰逢仙长,实在幸甚。不知仙长可否赏光,一同用个饭?”


说着,他使了个眼色,手下立刻端起了桌上那盘j-i,乖巧立在一旁。


虽然饼子都啃完了,但是j-ir_ou_在眼前,挤挤还是能再吃点的。甄琼咽了口唾沫,客气道:“老丈请坐。”


韩忠立刻坐了下来,那盘炒j-i也放在了两人正中。见那道童直勾勾的眼神,韩忠微微一笑,又吩咐了声:“再让店家上两个菜,都要鱼、r_ou_都要。”


说罢,他又友善的伸出手:“道长不必客气,动筷,动筷。”


这么殷切的邀请,也没法拒绝啊。甄琼立刻夹了块r_ou_塞进了嘴里,唔,是小公j-i,烹饪虽然一般,但是胜在r_ou_嫩油肥,让吃了好几天素的甄道长眼睛都亮了起来。


狼吞虎咽嚼光了j-ir_ou_,他又拿起了杯子,吸溜了口冰镇乌梅汤,又凉又甜,别提多爽了!


放下杯子,甄琼后知后觉的发现对面人没有动筷,只是死死盯着他,像要在他脸上看出朵花儿来。再怎么迟钝,他也觉出不对,狐疑道:“老丈怎么不吃?”


从那竹制的杯子上收回目光,韩忠心底暗叹,果真没看错。那杯中的乌梅汤被喝了一口后,上面浮着的冰就更明显了。真结冰了,可是这道童面上怎么完全看不出炫耀神色?到底是此术不值一提,还是他在故弄玄虚?


没把心中所想表露在外,韩忠只是笑着道:“老朽观仙长气度非凡,不知是在何处修行呢?”


“哦,我正准备前往长春观,投奔一位师叔。”都吃了人家的,甄琼自然老实作答。


韩忠却露出了些讶然神色:“可是白玉山上的长春观?此山在安阳附近,老朽正是安阳人啊!”


长春观也是老夫人常去的道观,可孝敬了不少钱呢。观里道人也炼丹,好在都是些益气养生的丹药,也请郭太医瞧过,并无大碍。若这道童真是长春观的人,也能多信两分。


听他如此说,甄琼扭头瞧了瞧食肆外停着的车队,面上的笑容也亲切了几分:“果真是巧。”


这车队不会都是面前这人的吧?要是能套套近乎,搭个车就好了!


身为韩氏商行的大总管,行走了半辈子江湖,韩忠哪能看不出这小家伙心里在想什么,抚须笑道:“相逢便是缘分啊!若是仙长不嫌弃,可与老朽同行,也有个照应。”


甄琼顿时大喜,连道:“不嫌弃,不嫌弃。”


有这么答话的吗?韩忠嘴角抽了抽,维持住了面上笑容,信口道:“说来吾家老夫人,也是长春观的香客呢,供奉十数年了,极是心诚。这长春观最善丹法,不知仙长是否也习金丹大道?”


听他这么说,甄琼哼了声:“金丹哪是大道,怕不是要吃死人。我学的可是造化大道,专研金石!”


金丹不就是金石药吗?被这话弄得有点晕,韩忠还是听明白的一点,这道童不喜金丹术!如此一来,岂不是劝老夫人的最佳人选?


他立刻恭维道:“仙长所言甚是!说来羞愧,吾家老夫人前些日子遇上了个野道人,被骗着要服丹,着实让人放心不下。不知仙长可否随老朽回府,劝上一劝……”


啊?甄琼这才反应过来,原来送j-ir_ou_、搭便车是因为这个。爱磕金丹的脑子都不大灵光,有啥好说的?还不如早点到长春观炼丹呢!可是要跟这老头一路走,省钱不说,肯定还能蹭吃蹭喝,又让他有些舍不得。


见面前小道士面露犹疑之色,韩忠赶忙补了句:“若仙长肯去,老朽必奉上厚礼……”


钱!甄琼眼睛都亮了:“举手之劳罢了,我定然好好劝劝老夫人!”


肯去就好。韩忠也呵呵笑了起来:“那就有劳仙长了。”


甭管他能不能劝动老夫人,只这一手点水成冰的妙法,就足以让老夫人信他。只要能拖上几天,等到小主人归来就好办了。


作者有话要说:  甄道长守则:威武铁定曲,富贵随便 y- in


第3章


有求于人,自然要好生伺候。不过好在,这位甄道长并不难应付,只要餐餐有r_ou_,出入有车就能心满意足。因而韩忠也不耽搁,命令车队紧赶慢赶,转日就到了韩府。


韩氏乃是安阳大族,世代为官。如今族中最有名的便是韩琦韩相公,两朝执宰,出将入相,可是与范文正公(范仲淹)齐名的贤臣,在安阳的地位自不用提。韩氏向来聚族而居,百来口子弟同居共财,衣食均等,韩相公更是嫁孤女十余人,养育诸侄比于己子。这么一大家子,任凭宰相的俸禄如何丰厚,也是养不起的。因而韩氏也要择选弟子,代为经营族中产业。


只是上代,主持韩氏商行的并非大宗之人,而是早早分门别居的韩氏旁枝。这一支庶出子孙因居住在河西,谓之“西韩”,早年便以经商为业。到了上代家主韩玉时,更是手腕高超,极善生财之道,被韩相公看重,以偏房疏宗的身份入主了韩氏大宗的买卖。


韩玉也不负族老和相爷的重托,每年经手钱财不知凡几,却从不贪占,使得韩氏商行扩大翻数倍,有了一眼望不到边的良田豪宅。去年韩玉突然病逝,家业传到了其子韩邈手中,商行却不能如此。韩邈如今不过二十几许,想要掌控偌大韩氏基业,族里岂会同意?顿时冒出了不少叔伯兄弟,想要掺上一手。


为了巩固地位,重新掌控商行,韩邈这一年来始终奔波在外。然而父母身故,弟弟出门求学,韩邈又尚未娶妻。家中独居的老祖母难免寂寞,就把心思放在了求神拜佛上面。若是寻常宫观也就罢了,碰上野道妖僧,骗财还是小事,伤了身可就要命了。


因此,韩邈对这事看的极重,领命归来的韩忠哪敢掉以轻心?一下马车,就小心翼翼的请仙长入内。


虽然不是嫡宗,但是西韩毕竟数代经商,攒下来不少家业。这宅邸极为宽绰,依山傍水,景色秀丽,更在院中挖了湖泊,立了假山,夏日炎炎,荷花满园,说不出的清幽怡人。然而如此别致的院落,放在甄琼面前也是百搭,根本没兴趣观赏美景,他一心只想赶紧完成任务,好拿了赏钱跑长春观报道去。


跟这位甄道长同行两日,韩忠早就把他的性子摸的七七八八,好说歹说,才劝人先去洗漱更衣。安排好了“仙长”,又打听清楚了那野道人的消息,韩忠这才入了后宅,拜见老夫人。


韩老夫人就跟平常一样,在内堂念经拜神,一屋子烟云缭绕,不理俗世的模样。好在老人总是惦念儿孙,听到大管家求见,立刻招他入内。


“邈儿可回来了?人在何处?”刚一见面,韩老夫人就急急问道。


见老夫人气色不坏,韩忠也略略放下心,禀道:“郎君还在京兆府,怕是半月后才能回返。这是郎君孝敬老夫人的辽参,最是补益,也让老奴先带回来了。”


说着,他双手奉上了个雕工j-i,ng美的木匣。这年头辽参贵比黄金,只看匣子长度,就知是好物。


然而韩老夫人哪有心情看这个?挥手让大丫鬟接了匣子,她自顾道:“陕西路那等地界,你们这些老人去不就行了,哪用邈儿亲去?下次可不能再犯险了……”


这次韩邈去的,正是位于陕西道的保定军榷场,位于大宋和西夏的交界处,乃是两国通商要所。只是两国数十年战乱,边榷开了又关,关了又开,反复不知到少次。前几年重新开放,战火也从未断绝。面对连韩琦韩相公都无法击败的西夏蛮夷,老夫人岂能心安?孙儿执意要去,还迟迟不归,她都快心急如焚了!


前往边榷这事,可不仅仅是为了收拢老主人留下的产业,更有蒙蔽意图不轨之人的深意。韩忠不好明说,只能唯唯称是,一副附耳听训的模样。


等老夫人好不容易说累了,他赶忙道:“老奴这次归来,路上恰逢一位道长,年岁不大,却j-i,ng通法术。老奴便将他请了回来……”


一听说有道长,韩老夫人果真来了兴趣,赶忙道:“既有仙长,还不快快有请!”


见老夫人上心,韩忠立刻让人请甄道长过来。不多时,打扮一新的甄琼就到了堂前。原本的青袍已换成了羽衣,轻薄飘逸,无风自动,还有丝绦束腰,簪冠束发,一张小脸洗的白净,愈显的眸黑唇红,风姿出尘。


韩老夫人已到耳顺之年,最爱这种样貌的孩儿,不由喜道:“哪里来的仙童?当真是好样貌!”


来宋朝后平白矮了半尺,瘦了两圈的甄道长,听到“仙童”二字就觉得不爽。但是瞧在人家送来的,看起来就很贵的衣衫上,好歹憋住了,端端正正给老夫人行了个礼:“小道见过老夫人。”


见他如此乖巧,韩老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:“好好,仙童快坐。不知仙童在何处修行啊?”


“当不得仙童。小道姓甄名琼,老夫人唤我名姓便好。”先纠正了一下,甄琼才道,“这次是去长春观,有位师叔在观中任职,家师让我去长长见识。”


一听是长春观的,韩老夫人眼睛一亮:“长春观的丹药很是灵验啊,甄道长也修金丹大道吗?”


“金丹算什么……”


甄琼刚要开口灌输正确理念,谁料门外忽有小厮通禀:“老夫人,杨仙长求见。”


一听潜心炼丹的杨仙长竟然出关了,韩老夫人忍不住站起身来,连声道:“快!快请仙长!”


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,来人架子看起来还比自己大不少,甄琼不由皱眉,转头看去。只见一个霞帔紫褐,法袍黄冠的中年道士大步走了进来。其人身材高瘦,一张长脸,又有美髯,加之华服映衬,还真有些飘然仙气。


像是没看到旁人,那道人冲韩老夫人打了个稽首,笑吟吟道:“今日天公作美,竟然成丹。贫道特来向老夫人贺喜。”


韩老夫人等仙丹有些时日了,哪想到今天忽的听说成丹,喜的不由上前两步:“当真?可是延寿丹?”


“长生大药须得九转,哪是须臾就能成的?不过这小还丹亦有清心爽神之功,苦夏服之,最是养人。”杨道人把手一翻,一颗红色丹丸凭空出现在掌中,光滑圆润,隐有金芒,卖相着实不差。


糟了!立在一旁的韩忠惊出了身冷汗。这妖道果真狡猾,怕是听说自己请来了仙长,掐着时间出来献丹。老夫人等了这么久,肯定大喜过望,要是吃了,那还了得?!


刚想出言劝阻,就见一旁坐着的甄琼拍案而起,怒斥道:“什么九转、还丹,简直是谋财害命!你还敢自称道士?”


这话引得满堂皆惊,韩老夫人都愣在了原地,不知那小还丹是当接还是不当接。她哪会想到,这位仙童一般的小道长,竟然会直斥金丹作伪,还有谋财害命之嫌!


倒是杨道人面不改色,悠然捋了捋长须:“这位小友何必危言耸听?金丹之术自前汉起,传承千载,多少大德服药后长生久视,位列仙班。只是世人皆愚,只知有丹,不知服丹之法,这才闹出乱子。贫道这丹法,可是传自孙真人一脉,最是安稳,哪会伤人?”


唐时的孙思邈孙真人的大名,可是妇孺皆知。见仙长如此气定神闲,韩老夫人赶忙打了个圆场:“甄道长刚到,未曾见杨仙长炼丹施法,怕是误会了……”


甄琼嗤笑:“误会什么?他炼丹不用铅、汞吗?”


杨道人也是老江湖,一听这话,立刻哈哈一笑:“真汞、真铅何其难得,无知小辈自然不懂金丹大道之妙。我这丹可是用的“砂化为金”的妙法,水火相济,金归于丹,方能成药!”


听他吹牛,甄琼只“哦”了声:“那还是用了铅、汞了?食铅伤肝肾,食汞乱神智,都是大毒之物,吃多了总是要腹痛心悸、失眠头痛的。若是过量,还有暴死之虞。不信查查服丹者的齿列,若是出现蓝黑细线,便是中毒已深的征兆。”


韩老夫人是听儿孙们说过金丹伤身的话,但是从未有人说的这么清楚明白,连齿列生线这样的话也能说出,真不似作伪啊!心头一惊,她伸出的手就缩了回来。想要求长生的,都是怕死之人,这么可怖的中毒征兆,自然不敢尝试。


见韩老夫人退却,杨道人的面色沉了下来:“小友可是习的内丹法?所谓丹毒,不过是太y-in、太阳的药性未曾交融,术法不j-i,ng,才会害人性命。汝等不潜心钻研,反倒舍大道,入歧途,还想来误了旁人长生吗?!”


“内丹?”甄琼不屑的摇了摇头,“我习的可是造化大道,炼丹只为引,提纯外物,衍化新品,乃是研究自然之法,可不是用来吃的。”


造化大道是什么玩意?杨道人眉头都皱了起来,这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。若是个修内丹符箓的,贬斥外丹是常有的事;同修金丹的,也不过是借机打压自己,想要捞钱。但是炼丹不为服用,是什么套路?这不是掀桌子、砸饭碗吗?


不过被逼到这份上,他也不可能就此退缩。冷哼一声,杨道人高高抬起了下巴:“你这小儿端是无知!贫道不同你争辩,既然自持本领,何不与贫道斗法,看看到底是谁法力更胜一筹?”


他早就打听过了,这西韩乃是商贾之家,有钱无势,最是敛财的好去处。现在又只有个耳根软的老妇人独居在家,不趁此机会大捞特捞,还放过不成?这小子也不知是何来历,只能先斗上一斗了!


听那骗子邀战,甄琼都气笑了。这十来年丹道是白学的吗,还有啥把戏能唬住他?别说有赏金,就算没有,这种贱人也要揍了再说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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